朴成训x你 雪蝴蝶
推荐BGM Tenniscoats《光輪》
他像雪，像蝴蝶，像纯白的漫天雪花，像容易破碎的蝴蝶，一不留意便会振翅飞远。
雪花落在手心会融化，蝴蝶抓住会破碎，我留不住他。
第一次见到朴成训是在一片雪白的冬天，当时他正望着窗外的雪出神，并没有注意到搬入隔壁病床的我。直到我主动向他打招呼，他只是礼貌回应了一句，“你好，我是朴成训。”
等我安顿好之后陪我一起来的姐姐看着我又哭了出来，我无奈却也只能安慰她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风险很大但是也有一定的几率可以成功的。但是实际上我心里也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但是只是觉得我不能就这样郁郁寡欢，就算在明年春天的手术之后就那样死去，那我更要过好我现在的生活，我还等着看那春暖花开的时节。
而朴成训像是一个死守在冬天的人。
从我搬进这个病房起，朴成训每天都在看着窗外不停落着的大雪。我认可雪景的美，但我不认为它足够吸引人到不放过任何一秒。我问他在看什么，他只回答了一个字，“雪。”意料之中的回答，我当然知道他在看雪，只不过我总觉得他不只是在看雪，所以我问他为什么要一直看雪。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盯着我看，倒是反问我，“为什么问这个？”“因为觉得奇怪。明明雪一直都在下，一点变化也没有，看着多无趣。”
这个冬天雪天格外的多，并且来得格外的早，刚入冬便不停地下着雪从未停过，所以我不觉得这已经持续了十天的雪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可以一直盯着看。如果是到了春天我想会不一样的，等雪融化长出花草，等到所有都恢复生机的时候，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一成不变的白。
所以我问他，“为什么不等到春天的时候再看？”
“等到有花，有草，还有蝴蝶的时候。”
朴成训还是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我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心想他是不喜欢说话吗为什么老盯着别人。但要说出口时又变成了朝他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哈，自说自话习惯了。”好吧，我不喜欢把氛围闹得太僵，更何况是我还要共处三四个月的病友。
他问我很喜欢春天吗，我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又补充道，“但是冬天我也喜欢，只是如果只是看雪不是太单调了吗？”
他停顿了很久，我总感觉他的每一句话都要把时间拉得很长，然后再缓缓开口。“那我要怎么样度过这个冬天？”
度过冬天也需要方法吗？这倒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喜欢冬天吗？”他第一次很快给出了答复，“我不喜欢这个冬天。”这么喜欢看雪还不喜欢冬天，我在心里暗自腹诽到。
“那春天呢？”
“我不知道，”他顿了一下，“但是我期待明年春天。”
我朝他笑笑，“那就和我一起等到明年春天吧！”
也许有这样一个等待着来年春天的盼头的话，度过这个冬天一定不会太难。
即便也许来年春天我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既然我无法阻止它的到来，那我就选择迎接它，好好生活在那个春天。
从那之后我会经常和朴成训聊天，即便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滔滔不绝地讲我的经历，他笑着捧场给予回应，虽然似乎和他的关系变得更加熟悉了，但我很少听朴成训讲起自己的故事。
而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仍是看着窗外的雪，我又问他为什么要看，他说他在想雪什么时候会停。他希望雪停吗？为什么呢？讨厌雪吗？如果讨厌雪的话又是每天都在盯着看。我总是不懂他的想法。
我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他的眼睛里倒映出的雪白和我看不懂的忧伤。他的皮肤很白，却几乎看不见血色，只是单纯的白，像是融入了这雪里，我突然觉得他像是一只蝴蝶，一只即将振翅飞进雪里，被厚重的雪压翻掉落在雪地里被一片纯白覆盖的蝴蝶。
他发现我在盯着他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你好像马上要变成蝴蝶飞进雪里了。”
他垂眸顿了一会儿，“……那蝴蝶的翅膀应该会被压塌吧，然后掉进雪里面一蹶不起。”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我的眼前已经看到了那个朴成训一样的蝴蝶翅膀被雪打湿，最后不堪重负翻身倒在雪里，被雪覆盖，抹去了所有痕迹，就像不曾来过，也许这就是蝴蝶的死亡。
我摇摇头，“蝴蝶会给雪带来不一样的色彩，单调的雪从此有了生机。”蝴蝶会因为春天的花驻足，也会在冬天的雪花里带来别样的色彩。
我突然又在想，人死后到底会怎么样，我时常着迷于这个问题，也这样问了朴成训。
朴成训好像无数次预演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猜他一定也经常向这个方面想。他带着寒气的声音说到，“他们一定会一直陪在自己心爱的人的身边，因为不舍，因为留念。”“也许真的会变成蝴蝶一直环绕在他们身边也说不准。”
这个时候我看着他穿着白色的病服融进身后的雪景，像是真的要破碎幻灭变作蝴蝶飞走了一般。我盯着他的眼睛，“虽然我经常思考人死亡之后的归所，但其实我不喜欢谈论死亡，死亡以及之后的事情都是未知的。”朴成训从来没有向我说过他的病情，我也不想去问，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我改变不了的，我只想过好有他的当下。
“朴成训。”这好像是第一次我这样正式地叫他的名字。“怎么了？”他好像也因为这样的称呼有些不习惯。
“我不想你变成蝴蝶飞走。”
突然意识到可能这样的话题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些沉重，“算了，不谈这个，比起未知的死亡，我还是更想过好已知的当下。”“我们一起看雪，看蝴蝶就好了。”
朴成训，我们一起看雪，看蝴蝶。
不是因为我想看雪，不是因为我想看蝴蝶，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
他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只蝴蝶在扇动翅膀，又像是在下着一场大雪，他看着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我的话，我总是不知道朴成训在想什么。
朴成训问我要怎么度过这个冬天，但实际上我度过冬天的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别，因为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方法可言，所以百无聊赖的我将魔爪伸向了电视。
我在病房的电视上找出了我冬天最爱看的日剧《First Love》，我无数次感叹于男女主人公美好的爱情，以及歌曲中的那一句“You'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
“为什么喜欢在冬天看？”我发现我和他总是喜欢问对方“为什么”，总是想知道对方的想法，但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也解释不清，也许是因为可以感受到温暖吧。”“而且里面情节很多都是在冬天发生的啊。”“你看，他们是在冬天互相表明心意确认关系的，也是在冬天第一次约会的，最后也是在冬天重逢的。”“其实也许冬天也不是那么重要，雪景只是环境。重要的是两个人彼此相通彼此温暖的心意才对。”
这也是我喜欢冬天的原因之一，可以和喜欢的人无限贴近，彼此取暖，用自己温暖对方。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谈一场恋爱，特别是在冬天，我经常会想象，我有一个在冬天的恋人，我和他并肩走在洒满昏暗灯光铺满雪的道上，闲聊的每一句都顺着带着各自体温的白气呼出，将自己的手放进对方的口袋里紧握着手取暖，到家之后两个人盖着同一条毯子窝在沙发上看着最喜欢的电影，然后沉沉地进入梦乡。
其实我对理想中的伴侣要求并不高，我希望他可以接住我的爱，可以陪伴着我，这样就足够了。
“我觉得如果在冬天有一个心意相通的人陪在自己身边那么这个冬天一定是非比寻常的。”我把我的所有想法和想象都告诉了朴成训，并问到他的想法，我不知道他是否理解了我的意思，即便在我看来我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但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盯着我。
“那…这个冬天有你会不会不一样？”
我怔了一下，惊讶于他的直白，因为在我看来这句话的意思无异于表明我对他而言是有些不一样的，但也但愿这不是我自作多情，所以我把选择权还给他，“如果我可以带给你温暖的话。”
“那我会喜欢这个冬天的。”
“你以前的冬天都是怎么过的？”有一天我突然好奇，也许是我并不相信他每年冬天都是每天看着雪度过的，而且我发现他在住院的时候连手机除了回复消息之外几乎也是不玩的，似乎他的世界里只在乎雪什么时候停。
“以前的冬天吗……没什么好提的。你呢？”
他总是不向我多说他的事，把自己包裹成一个茧，不给我了解他的机会。但是我不喜欢这样，也许是因为我认为我对他已经是足够的坦诚，把我过去的人生基本上都已经讲了个遍了，只差我不为人知的前世了，而我却连他的今生也不曾知晓一二，实在是不公平。
“为什么每次说到你的事情的时候总喜欢回避。”我不喜欢太过拐弯抹角，特别是我认为对于朴成训我并不需要把自己包装得多么委婉。
朴成训又摆出了一副我看不懂的表情，他笑着望着我，“可能这样的话你就不会经常想起我。”我又不懂他的意思了，他每天在我旁边我不想想起他也没办法，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那等明年春天再说吧，到时候我就告诉你，你到时候也要记得听我讲。”
至少有了一个承诺，那也算是大有起色了，至少比虚无缥缈的感觉实在好的太多了。“拉钩。”我朝他伸出右手小指，悬在我们两张病床中间的上方，他笑我的幼稚，却还是认命般地伸出左手，用他的小指勾上我的，并用大拇指与我盖章。“拉钩。”
希望在明年春天我可以遵守约定。
和过去的半个月一样，一个无趣的下午我撑着脑袋看着朴成训，他还在看雪。眼睛四处张望着，瞥见床头贴着的他的基本信息，姓名，年龄和生日。我发现了什么，然后故意长叹一口气，朴成训果然转头望向我，在他的视角我便是毫无理由地开始叹气然后感叹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住进来，他觉得好笑，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我无厘头的话，“哪里有人希望自己早点住院的？”“当然是发现在自己住院前一天朴成训刚刚过完生日的我啊。好可惜，我就这样错过了你的生日诶。”
朴成训听到理由之后先是怔愣了一秒随后笑了出来，又露出他白净整齐的牙齿，他还有两颗可爱的虎牙。我经常夸他的牙齿很可爱，他就会反驳我说他是帅气类型的男人。我听见他含笑的声音问我，“那你要给我补过生日吗？”我一口应下，但又有些纠结该怎么给朴成训过生日，毕竟确实场地有限，只能在医院里面，而且可能也要顾及医嘱之类的东西，想着突然有些丧气。
朴成训叫我的名字，他发亮的眼睛正盯着我含着笑意，“其实我更想满足你的愿望。”他似乎是感觉这样说有些不合适又补充道，“其实也算是满足我的愿望。”我问他是什么，他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换了个姿势坐着，眼睛飘忽着不敢望向我，手指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脸，连害羞都像是植入了程序的小机器人。
“就…就…就你上次不是说……你想在冬天…额…”他越说声音越小，“想在冬天谈恋爱来着……”
我夸张得“噢”了一句，“你说这个啊！”我朝他凑近故意问他，“你是要给我找男朋友吗？”他这下终于瞬间转过头双眼瞪圆着看向我，双手又不自觉地攥起了拳，我猜他可能已经咬紧了牙关，启动了程序。我朝他笑笑，“我看你就不错。”话音刚落，他刚才还圆圆的眼睛又笑得眯成了缝，露出他可爱的牙齿，果然是小机器人。
于是我开始了对于小机器人恋爱功能的检测。
朴成训是我冬季的完美恋人，他几乎将我的幻想全部实现，明明过生日的人是他，我却变成了最幸福的那一个。
我们在征得医生同意之后两个人并肩走在病房外的小花园里面，虽然我们的病房就在医院一层，但这还是我住院之后第一次出病房活动，一直呆在有暖气的室内已经不适应外界的温度了，手即便放在口袋里也冻得僵硬，搓手哈热气也无济于事。
但是即便是这样，在看见地上厚厚的雪之后我还是想要堆雪人。蹲在地上用手集起雪并把它塑造成一个胖乎乎的身体，然后再造出一个大雪球作为脑袋，最后在草丛里找到树枝和几个形状不一的石头，大一点的圆形作为眼睛，两个小圆是痣，还有长条形的石头便是眉毛，插上树枝作为鼻子，一个雪人朴成训就这样做完了！即便我的手被雪冻得通红但在看见自己完美的朴成训雪人无比骄傲并向朴成训炫耀，“朴成训你看！像你吧！我是不是很厉害！”
朴成训一直在旁边一边看着我笑一边录像，像是哄小孩一般地说着，“真的很像呢，原来你这么厉害啊。”我也得意地朝他笑笑，看他在录像也搂过雪人朴成训比了一个耶，鼓励似地对它说，“雪人成训！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守护神了！”
朴成训听见我的话笑了笑，“为什么不再堆一个你？雪人成训可以一次守护两个人吗？”“嗯……”我想了想，然后朝他绽开了一个笑容，“因为朴成训喜欢我，所以雪人成训会守护朴成训和我两个人的！”“呀……”他像是因为我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关掉了手机录像，朝我伸出手示意我搭上去，我有些疑惑但还是伸手搭了上去。
朴成训拉过我的手带我站了起来然后又牵起我另一只手，用他两只宽大的手包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了属于他的体温，算不上温暖但是可以温暖我刚刚已经冻僵的手。“很冷吧？”他微微低头，哈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有了具象，他的温度也有了实感，刚好可以温暖我。“有你在就不冷。”
冬天的黑夜总是来得很快，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路边昏黄的灯光也洒进了医院里，带来一丝温暖的昏黄，照亮了每一片翻飞的雪花，我看见在白色雪地上几乎融为一体的影子，那抹昏黄像是也洒在了心头。我和朴成训还是那样并肩走着，听着踩雪的沙沙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像是被包裹在柔软里面。和刚刚不一样的是，此时我和他手臂完全贴近，我们牵着手，他将我的手揣进了兜里，我们在不透光的口袋里十指相扣打着相互取暖的旗号肆意贴近。我可以切实地感受到属于他的温度，很温暖，让人留恋的温度。
突然地，我很想流泪，我想要时间可以冻结在此刻，就现在就刚刚好，我不期待春天了，我只想和朴成训一直待在这个冬天。我开始害怕了，我害怕死亡，我害怕我就这样再也见不到朴成训了，为什么偏偏是要在我面对死亡之前遇见朴成训。因为朴成训，我开始害怕死亡了。我不想离开他，去到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我咬着唇不想让眼泪流下来。但就这样被朴成训发现了，他停下脚步，用另一只手捧住我的脸看着我发红的眼睛，“你怎么了？”我只能摇摇头，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我没事。我在心里说，我只是太喜欢你了而已。
我无法言喻的心情于是就这样转为了拥抱，我环住他的脖颈并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可以闻见朴成训雪一样的气息，我的眼泪却在此时不受控地涌了出来，滴落在他的肩膀上，“朴成训都怪你……”他突然被责怪但闻言也只是伸手扶着我的头发，“好好好……都怪我……”像是哄小孩一样对我的话照单全收。
“当时如果没有和你分到一个病房就好了……”我就不会喜欢上你而这么害怕死亡了，但是我又自己否定自己，“但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有这些回忆了，不行不行！我要遇见朴成训才行，朴成训这么好，我要遇见他的……不然连我离开之前都从来没有遇见过朴成训也太可惜了吧……”
他听着我混乱无序的话也都是一声声应着并用手顺着我的头发，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那只刚刚与我相握的手明显得比另一只更温暖一些
“但是你遇见我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你还有很多回忆可以去创造。”
从泪水里我看见他的眼睛里也是朦胧一片却又异常坚定而温暖，我听见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白雾响起，“你一定可以看到明年春天的蝴蝶，我会一直陪你等到那个时候。”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望向我唇瓣的眼神和缓缓低头与我拉进的距离，昏黄灯光在我们之间闪烁着，我看见朴成训一点点填满了我眼前的世界，我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的我，我看见有一片像是蝴蝶一样的雪花不偏不倚落在了我的唇上，和朴成训微凉的吻一起落下。
他的吻很轻，像雪一样的干净而纯粹，像是冥冥之中和我缔结了某种契约一般的虔诚。
我突然想到每年冬天都会看的一部韩剧里面的一句话。
今年冬天，我遇见了心软的神。
我相信他会解救我，让我度过春天。
自那以后，其实我们的日常相比之前并没有很大改变，毕竟我们没有办法和正常情侣一样约会交往，事实上我们也没有正式表白交往的过程，但实际上也都彼此明了的对方的心意，虽然没有明确表达过喜欢，但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喜欢。可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是想听到他的告白，我怕我再也听不见了。
而朴成训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不再时刻看着窗外的雪了，他不知道在偷偷摸摸写着些什么，闲的时候则会撑着脑袋看着我。我便会回敬他一个相应的凝视，我们就这样缄默地对视着，我问他，“你喜欢我吗？”他说喜欢，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又开始想要流泪，已经二月了，马上就要到春天了，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他了，看不见喜欢着我的他。
我发现遇见他喜欢上他之后，我越来越容易流泪，因为留恋，因为不舍。
“朴成训……”当我颤抖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也同时喊了我的名字，他让我先说。我说他还欠我一个正式的告白。我总是想要试图留下一些回忆，即使我知道也许以后这些都会消散。
朴成训沉默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这句告白对于他来说的重量。我的视线瞥见朴成训身后的窗外，此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下来，只有一片静默的雪白，“朴成训，雪停了，是不是要到春天了？”我看见病房外我堆的雪人成训，“雪人成训会消失吗？”朴成训转头看向窗外，像是喃喃自语着，“我以为我会一直留在冬天，但我度过了这个冬天，马上要看到春天了。”他又看向我，他眼睛里似乎还在下着雪，“雪人成训不会消失，它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春天，它会保佑你平安度过这个春天。”
“雪人成训这么厉害吗？”
“因为朴成训喜欢你，所以雪人成训和朴成训都会保佑你的。”
“你会看到春天的蝴蝶的。”
这次我听见了他的告白，有人说恋爱是从一句正式的告白和一束花开始的，现在我有了一句正式的告白，我还有朴成训给我的漫天雪花，我想雪一定是因为这场告白才停下的，因为这样的雪花只有朴成训可以给我。
我要和朴成训一起看春天的蝴蝶。
我和朴成训看着厚厚的雪逐渐融化，雪人成训越来越矮，最后雪全部消融，然后雪水滋养着长出了花草，鲜艳的多样色彩代替了漫天的白色，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绽开在病房之外，也渲染在病房之内。
“朴成训！你看！春天到了！我们一起来到了春天！”我激动地给朴成训指着窗外，问着还在给我换药水的护士姐姐自己能不能出去看看并得到了许可，我扶着挂着点滴的支架打开病房联通外界的门，看见了满眼的绿色和点缀其间的彩色，我不敢随意招呼朴成训让他和我一起下床走动，于是边走着边和朴成训转播着外界的模样，他的视线也一直追随着我的步伐，对我的每一句话都给出回应。
“这里有矮矮的小草！”“看上去很可爱。”
“这里长了小小的雏菊！那边是牵牛花！”“颜色很好看的。”
“这里还有蜜蜂！”“居然还有蜜蜂吗？真有生机，但小心被蛰。”
“啊啊啊啊啊啊这里有一只毛毛虫！”“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走到了雪人成训的那块位置，看见了一株顶部如蝴蝶一般绽放的花朵，“雪人成训这里长出了蝴蝶兰！”白色的花瓣包裹着中间红色花蕊，但这红色花蕊之上还有一抹白色，是蝴蝶。
“朴成训！我看到蝴蝶了！它停在雪人成训的蝴蝶兰上！”
“我也看到了，白色的蝴蝶很漂亮，像春天没有融化的雪。”
“嗯……像朴成训！”
我听见朴成训的笑声从病房里传来，“蝴蝶很像我吗？”
“嗯！和朴成训一样漂亮。”
和朴成训一样，是留在春天的雪，是绽放在春天的蝴蝶。
和我说的一样，我们一起等到了春天，我们一起看了雪，看了蝴蝶，我们一直一起。
有一瞬间，我觉得我们可以永远一直在一起。
但是事实就是，最终还是来到了那一天，我有可能要面对死亡的那一天。
手术前搬离现在病房的前一天，即使做过很多心理准备，我的家人也来到了医院陪伴我，朴成训也有在帮我排解这样的担忧，但真正要迎来这一天的时候，我唯一的想法似乎只剩下了不想和他分开，不想和我的家人分开。不想要去到那个没有他们的世界。
那天深夜，家人已经回家休息了，病房里又只有我和朴成训两个人，我们二人就这样缄默着，不舍的话已经说了太多，即便到现在我的脑子里也只剩下，我还想和朴成训等到夏天，等到秋天，再过一个冬天，然后再次迎来春天，和他走过日后每一个春夏秋冬。
这一次朴成训先打破了沉默，“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说我会在春天告诉你我的过去，我等你回来履约。”
“我会在这个春天等着你。”
第二天清晨搬离这个病房时，我和朴成训说，“再见，朴成训。”“我想要你说再见。”代表我们还会再见。他朝我挥手露出一个微笑，“嗯，再见，等你回来。”
躺在手术台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恍惚间又想起了昏黄灯光下的那个融着雪的吻，想起当时并没有感受到的属于朴成训的颤抖，为什么会颤抖呢？但在麻醉的效果下基本无法思考这么多，大脑像是死机一样只剩下这样一个画面。都说死前记忆会像走马灯一样回放，难道这就是属于我的走马灯吗？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秒，我在想，我一定要睁开眼睛，回到朴成训身边。
像是听见了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唤我，是朴成训吗？我缓缓睁开眼，也许是灯火太刺眼的原因，眼泪也随着我睁眼的动作流下。不知道是不是手术后遗症，总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但是这一切都被我的喜悦替代，因为我醒过来了，因为我成功了，因为我是这渺小的成功可能性，因为我有机会回到朴成训身边了。
耳边是家人看见我醒过来喜极而泣的脸，我笑着说我没事了，然后等到医生走来告诉我关于后续康复的注意事项，我耐心听完然后问他，我可以去见朴成训吗。
他犹豫了一会蹙起了眉毛，只是说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建议我不要去。我也听着医嘱没有强求，毕竟朴成训也许也希望我好好康复吧。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着的，也很好地有在康复着，但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情绪总是压着我。
直到我再一次问医生我可以去见朴成训了吗，换来的是医生长久的沉默，以及一句他已经离世的消息。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沉重地让我喘不过气，眼泪像是在全身倒灌却流不出来，任由泪水将我淹没。
明明我已经满怀期待着准备重获新生，但是又突然告诉我，我的新生里面没有他。他再也不会出现了。他悄悄地独自前往去了另一个世界，丢下我一个人。
明明一直说会陪我度过这个春天，会在春天等着我回来的人，却永远留在了这个春天。
那些回忆在此时突然又在脑海回放。
我说，“我们一起看雪，看蝴蝶就好了。”他没有回应。
他说，“你一定可以看到明年春天的蝴蝶。”
他说，“你还有很多回忆去创造。”
他说，“你会看到春天的蝴蝶的。”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可以陪我一起，他从来没有把他纳入过我的未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说，“我会陪你等到那个时候。”
他说，“我会在这个春天等你回来。”
他确实永久地存在于这个春天了。
我还记得他眼睛里下的雪，他说，“雪人成训不会消失，它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春天，它会保佑你平安度过这个春天。”
朴成训，那你也是这样的吗？
不是说好，我们要再见的吗？
医生走之前给了我一封信，他说这是朴成训留给我的。
“致 度过春天的你，
展信佳。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想来你已经成功度过了这个春天了。恭喜你，你还有无限广大的人生，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享受人生，请你一定要一直向前走。这样的语气是不是有点不太像我kk？但是这确实是我想说的。很抱歉我没能履约和你再见，因为那样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至少有一些期待地去面对手术，而最后的结果说明也许我也是有一定功劳的吧？
其实你刚搬进病房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春天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当时看你似乎一直都是一个很乐观的样子，还说要和我一起等到明年的春天。但好像越到后来，你的眼泪越来越多，原来是一个爱哭鬼，你为什么流泪我都明白，所以想要更加多地陪伴你，和你创造回忆就好了。你说过如果没有搬进这个病房遇到我就好了，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也许我还一直看着雪，想着它什么时候停，因为医生说过，我应该是活不到春天的，所以我觉得也许雪停了，我的生命就终结了吧。但是和你在一起，我活到了这个春天。
遇见你之后，我想和你一起看看今年的春天会是什么样的，然后就更贪心，想要和你创造很多很多回忆供我在生命终结之前反复地翻阅。所以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的私心，但是发现似乎这样的私心让我们彼此都更害怕死亡了。实际上一开始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我有些害怕和其他人有很深层的联系，所以会试图冷落以前关系很好的人，这样也许就可以减轻在我离去之后他们的痛苦。但是你踏入了我的世界，你像是太阳一样，我也不自觉想要向你靠近。所以我变得害怕死亡了，我以前其实不害怕的，只是觉得我会和很多生物一样在那个冬天永远沉睡。但对于我而言，对于你的爱可以战胜这样的害怕，让我度过人生中最后的这些天。所以我不看雪了，我想多看看你，再和你多待一会。
之前答应过你，要和你说我的过去的。以前不愿意告诉你其实是觉得如果告诉你的话，怕你每次看到与之相关的东西就会想起我，虽然这样说有一些自作多情，但至少我是这样的。看见和你相关的东西就会想到你，当我看见你堆的雪人成训，看见夜晚亮起的灯光，甚至看见雪都会想到你，虽然你真真切切地在我身边，但是看见那些的时候回忆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让我害怕死亡。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想起我，但是我又害怕你会忘记我，怕我就这样消散在你的回忆里面，再也找不到痕迹。
以前健康的时候，练习过花滑的，那个时候经常摔跤，但是我很擅长忍痛，所以一直练下去了，直到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在路灯下吻你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突然有一阵疼痛所以有些颤抖，我还害怕你发现，幸好没有，所以我才能试图鼓励你度过这个春天，即使我知道我再怎么样也无法活过这个春天了。
其实这封信我在还没入春就开始写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可以撑到什么时候，但幸好一直和你等到了春天，等到了在你手术的前夕，可以让你带着一丝希望去面对。所以我已经全然没有希望的生活也变得有了色彩，我可以看着我曾录的视频，看着视频里你的笑脸，然后用所有与你在一起的回忆支撑着我度过最后的这些天。
我记得你经常说我像蝴蝶，虽然其实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人可以像蝴蝶，但是如果是你说的话我也可以接受。我说过，人死之后一定会一直陪着自己心爱之人身边，也许真的会变成蝴蝶也说不定。想到春天到来的时候，你在雪人成训融化的地方看见的蝴蝶兰上的白色蝴蝶，也许它就是雪人成训的化身也说不准，在它融化之后换做另一种方式陪着你。所以你要相信，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也许你看见的每一只蝴蝶都承载着我的思念，它们会一直守护着你，陪伴你度过每一个春天。也许在冬天也可以陪伴你，你就把雪花看作蝴蝶。只要你记得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好了，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明明希望你不会想起我就不会觉得痛苦，但是又觉得似乎让你想到我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也许会更好受。真是矛盾呢，但是我的私心是，不要忘记我，不然我真的要变成那只被雪压垮翅膀然后被雪掩盖抹去所有痕迹的蝴蝶了。
只要你可以一直好好生活就好了，带着我的爱一起。
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朴成训”
我收起信封，看向窗外，白色的蝴蝶攀在玻璃窗上。
朴成训，你说的再见没有骗人，我相信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所以我向那只蝴蝶招手，“朴成训，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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